第4章 当丢去江里喂鱼
姜玥正蹙眉思忖他的身份，小葵忽然伸长脖子，小心翼翼问了一句：“您……您是陆南风陆少帅？”
“是。”男人颔首。
姜玥不由脸色一僵。
竟是……他？
如今世道乱，你方唱罢我登场，有枪便是草头王，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军阀跟韭菜似的割了一茬又一茬，陆南风便是其中之一
。
一年前，姜玥被人所害失了清白，几度哭天抢地寻死，父亲姜明坤急于为她择一良婿，陆南风得知消息曾亲自上门求过亲。
那时他还不是军阀，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镖师，姜明坤不愿将女儿嫁给一介莽夫，遂婉言拒绝，而后千挑万选，选中了顾家大
少顾以信当准女婿……
事实证明，他看人的眼光还真不怎么行。
“太好了！”小葵大喜过望，只当陆南风是个救星，“陆爷，我家老爷不知所踪，那顾家少爷竟在这节骨眼上抛弃小姐，要娶一个
青楼妓子，您可一定要为我家小姐做主！”
“真有此事？”陆南风的声音在姜玥耳畔响起，低沉如夜风。
饶是姜玥脸皮再厚，也不免有些尴尬：“小葵，不要胡说八道……”
“奴婢哪有胡说？”小葵很无辜，不管不顾地继续向陆南风告状，“那顾以信不仅始乱终弃，还雇人给我家小姐下药，要将小姐迷
晕了掳去醉仙馆。奴婢从没见过心肠这么狠辣、手段这么下作的人！”
也怪不得小葵多嘴多舌，当初陆南风提亲提得很隐晦，府里的下人根本没听到风声。
事后，姜明坤邀陆南风吃了几回酒——能在这乱世之中当上镖师，自然有几分真本事。而有真本事的人，姜家从不会轻易得罪
。
一来二去的，小葵便以为自家老爷与陆南风交情颇深，哪会想到二人其实另有渊源？
姜玥暗暗头疼。
这小丫鬟病急乱投医的毛病，得改！
陆南风落在耳畔她的呼吸，忽而有了一丝细微的起伏：“你说，我该怎么处置那人？”
姜玥怎么听都觉得这人不是在问小葵，而是在问自己。
“那等负心汉，当丢去江里喂鱼！”小葵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。
“嗯，”陆南风意味深长点了点头，“我也觉得当丢去江里喂鱼。”
姜玥汗颜。
陆南风最想丢进烟波江里的，大抵不是顾以信，而是她。
他来姜府提亲那日，她见过他一面，二人之间只隔了一道小小的墨梅屏风。
她记得茶案上的小香炉燃着熏香，香烟袅袅，如丝如絮，也记得他骨节明晰的手拎起水壶，缓缓煮水烫茶盏，沏了两杯茶香浓
郁的铁观音。
可她至始至终都没抬头看他的脸。
大夫说她被歹人掳去失了清白，心里拧出了一个结，挨也挨不得，碰也碰不得。
她却觉得那不像是个结，倒像是扇门，她将自己严严实实藏在那扇看不见的门后，只露出一双眼睛偷偷往外瞧。
门外的光亮遥远得像是隔了余生，令她惶惶然无所适从，身后的黑暗里又好似藏了一只看不见的猛兽，炽热的鼻息喷在她的脖
颈上，离得那么近，仿佛只隔了毫厘……
她惊恐万分不敢闭上眼，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被拽回庙会那天的雨夜，被拽到那条让人窒息的深巷，被拽进那个陌生男人滚烫的
怀里……
那人的怀抱烫得吓人，漫天的雨却冷入心扉。
淅淅沥沥的雨声占据了她的整个脑海，以至于她根本听不清屏风后的陆南风在说些什么。
所以当他走过屏风，递来那盏铁观音的时候，她如一只受了惊的小兽，猛地将茶打翻。
滚烫的茶水洒了他满手，烫出一道道红印子。
她一惊，猛地转身跑回了房里，砰一声关紧了门。
二人的初次见面，以姜玥的仓皇逃离而尴尬收场。
陆南风大抵是很挫败的，身为鼎鼎有名的镖师，却连一个被歹人糟蹋了的小丫头片子都瞧不上他。
此时，这小丫头片子被人退婚，成了江城最大的笑话，而他几经周折坐拥了一批兵马，大小算是个军阀。
他或许很解气。
别说解气，姜玥觉得，就算幸灾乐祸也是人之常情。
一行人来到姜府时，夜已深了。
马蹄嘚嘚，惊得枝头的乌鸦嘎一声扑棱着翅膀飞远。
姜玥瞧了一眼大铜门上那对红灯笼，犹记得上回抬头看时这灯笼还是崭新的，不过三五天的功夫就已褪了不少颜色，还结起了
丝丝缕缕的蛛网。
大抵在这乱世之中，连灯笼也不敢冒冒失失地张扬，生怕惹来祸端。
陆南风的副将下马叩了叩门。
门许久才被打开，一个嬷嬷探出了头。
见外头来了乌压压一大群人，那嬷嬷脸色登时转为煞白，两手一颤，忙不迭便要关门。
陆南风的副将上前一把拦住了她：“慌什么，我们陆爷是来走镖的，不是来杀人的！”
走镖？
姜玥听得狐疑。
陆南风如今已是手握兵马的军阀，难不成还在做老行当？
“老夫人是否在府里？”陆南风开了口。
嬷嬷认出马背上的人，这才略略回过神，一溜烟转身进去通报了。
不出半柱香的功夫，满头银丝的老夫人宁氏就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出现在了门口，左边跟着两个嬷嬷，右边跟着两个丫鬟，一个
个脖子伸得老长，眼巴巴的急切得不行。
姜玥长这么大，还从没见过这架势。
老夫人宁氏是她祖父的填房，并非她的亲祖母，对她从来都是冷冷淡淡的，哪曾亲自出来迎接过她？
宁氏苍老的目光好一会儿才落到了姜玥身上，狐疑地眯了眯眼，眼皮浮起一层细褶子：“你……你怎么在这？”
敢情不是来接自己的？
姜玥抿唇。
她就说嘛，以她这点薄面，还不至于让老太太如此兴师动众。
“老夫人，您忘了，今个儿大小姐带着丫鬟去了寻芳阁，这才刚回来呢！”一旁的嬷嬷凑上前说道。
宁氏没好气地哼了一声：“不在家好好呆着，跑去寻芳阁抛头露脸？你是生怕这江城没人知道你被退了婚？”
话音未落，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：“姨婆！”
姜玥回头一看，见陆南风的马队最末端跟着一辆小小马车。
从马车上下来一个年轻女子，身材匀称，一脸娇俏。
“哎哟，筠儿啊，我的心头肉……”宁氏被下人搀扶着迎了上去，“你这一路可有吃苦，可有受罪啊？镖局这些人待你可好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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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。”男人颔首。
姜玥不由脸色一僵。
竟是……他？
如今世道乱，你方唱罢我登场，有枪便是草头王，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军阀跟韭菜似的割了一茬又一茬，陆南风便是其中之一
。
一年前，姜玥被人所害失了清白，几度哭天抢地寻死，父亲姜明坤急于为她择一良婿，陆南风得知消息曾亲自上门求过亲。
那时他还不是军阀，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镖师，姜明坤不愿将女儿嫁给一介莽夫，遂婉言拒绝，而后千挑万选，选中了顾家大
少顾以信当准女婿……
事实证明，他看人的眼光还真不怎么行。
“太好了！”小葵大喜过望，只当陆南风是个救星，“陆爷，我家老爷不知所踪，那顾家少爷竟在这节骨眼上抛弃小姐，要娶一个
青楼妓子，您可一定要为我家小姐做主！”
“真有此事？”陆南风的声音在姜玥耳畔响起，低沉如夜风。
饶是姜玥脸皮再厚，也不免有些尴尬：“小葵，不要胡说八道……”
“奴婢哪有胡说？”小葵很无辜，不管不顾地继续向陆南风告状，“那顾以信不仅始乱终弃，还雇人给我家小姐下药，要将小姐迷
晕了掳去醉仙馆。奴婢从没见过心肠这么狠辣、手段这么下作的人！”
也怪不得小葵多嘴多舌，当初陆南风提亲提得很隐晦，府里的下人根本没听到风声。
事后，姜明坤邀陆南风吃了几回酒——能在这乱世之中当上镖师，自然有几分真本事。而有真本事的人，姜家从不会轻易得罪
。
一来二去的，小葵便以为自家老爷与陆南风交情颇深，哪会想到二人其实另有渊源？
姜玥暗暗头疼。
这小丫鬟病急乱投医的毛病，得改！
陆南风落在耳畔她的呼吸，忽而有了一丝细微的起伏：“你说，我该怎么处置那人？”
姜玥怎么听都觉得这人不是在问小葵，而是在问自己。
“那等负心汉，当丢去江里喂鱼！”小葵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。
“嗯，”陆南风意味深长点了点头，“我也觉得当丢去江里喂鱼。”
姜玥汗颜。
陆南风最想丢进烟波江里的，大抵不是顾以信，而是她。
他来姜府提亲那日，她见过他一面，二人之间只隔了一道小小的墨梅屏风。
她记得茶案上的小香炉燃着熏香，香烟袅袅，如丝如絮，也记得他骨节明晰的手拎起水壶，缓缓煮水烫茶盏，沏了两杯茶香浓
郁的铁观音。
可她至始至终都没抬头看他的脸。
大夫说她被歹人掳去失了清白，心里拧出了一个结，挨也挨不得，碰也碰不得。
她却觉得那不像是个结，倒像是扇门，她将自己严严实实藏在那扇看不见的门后，只露出一双眼睛偷偷往外瞧。
门外的光亮遥远得像是隔了余生，令她惶惶然无所适从，身后的黑暗里又好似藏了一只看不见的猛兽，炽热的鼻息喷在她的脖
颈上，离得那么近，仿佛只隔了毫厘……
她惊恐万分不敢闭上眼，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被拽回庙会那天的雨夜，被拽到那条让人窒息的深巷，被拽进那个陌生男人滚烫的
怀里……
那人的怀抱烫得吓人，漫天的雨却冷入心扉。
淅淅沥沥的雨声占据了她的整个脑海，以至于她根本听不清屏风后的陆南风在说些什么。
所以当他走过屏风，递来那盏铁观音的时候，她如一只受了惊的小兽，猛地将茶打翻。
滚烫的茶水洒了他满手，烫出一道道红印子。
她一惊，猛地转身跑回了房里，砰一声关紧了门。
二人的初次见面，以姜玥的仓皇逃离而尴尬收场。
陆南风大抵是很挫败的，身为鼎鼎有名的镖师，却连一个被歹人糟蹋了的小丫头片子都瞧不上他。
此时，这小丫头片子被人退婚，成了江城最大的笑话，而他几经周折坐拥了一批兵马，大小算是个军阀。
他或许很解气。
别说解气，姜玥觉得，就算幸灾乐祸也是人之常情。
一行人来到姜府时，夜已深了。
马蹄嘚嘚，惊得枝头的乌鸦嘎一声扑棱着翅膀飞远。
姜玥瞧了一眼大铜门上那对红灯笼，犹记得上回抬头看时这灯笼还是崭新的，不过三五天的功夫就已褪了不少颜色，还结起了
丝丝缕缕的蛛网。
大抵在这乱世之中，连灯笼也不敢冒冒失失地张扬，生怕惹来祸端。
陆南风的副将下马叩了叩门。
门许久才被打开，一个嬷嬷探出了头。
见外头来了乌压压一大群人，那嬷嬷脸色登时转为煞白，两手一颤，忙不迭便要关门。
陆南风的副将上前一把拦住了她：“慌什么，我们陆爷是来走镖的，不是来杀人的！”
走镖？
姜玥听得狐疑。
陆南风如今已是手握兵马的军阀，难不成还在做老行当？
“老夫人是否在府里？”陆南风开了口。
嬷嬷认出马背上的人，这才略略回过神，一溜烟转身进去通报了。
不出半柱香的功夫，满头银丝的老夫人宁氏就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出现在了门口，左边跟着两个嬷嬷，右边跟着两个丫鬟，一个
个脖子伸得老长，眼巴巴的急切得不行。
姜玥长这么大，还从没见过这架势。
老夫人宁氏是她祖父的填房，并非她的亲祖母，对她从来都是冷冷淡淡的，哪曾亲自出来迎接过她？
宁氏苍老的目光好一会儿才落到了姜玥身上，狐疑地眯了眯眼，眼皮浮起一层细褶子：“你……你怎么在这？”
敢情不是来接自己的？
姜玥抿唇。
她就说嘛，以她这点薄面，还不至于让老太太如此兴师动众。
“老夫人，您忘了，今个儿大小姐带着丫鬟去了寻芳阁，这才刚回来呢！”一旁的嬷嬷凑上前说道。
宁氏没好气地哼了一声：“不在家好好呆着，跑去寻芳阁抛头露脸？你是生怕这江城没人知道你被退了婚？”
话音未落，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：“姨婆！”
姜玥回头一看，见陆南风的马队最末端跟着一辆小小马车。
从马车上下来一个年轻女子，身材匀称，一脸娇俏。
“哎哟，筠儿啊，我的心头肉……”宁氏被下人搀扶着迎了上去，“你这一路可有吃苦，可有受罪啊？镖局这些人待你可好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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